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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爺的還魂引(十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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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爺的還魂引(十九)

“是, 我很開心,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。”許迦葉別開眼,被中緊攥著的手青筋泛起, “要跪去外面跪, 別在這裏礙我的眼。”

蕭亦衍察覺到許迦葉的面色比方才愈加蒼白,膝行上前幫她拭去額角的冷汗:“不要再說話了, 闔上眼歇一歇吧。”

許迦葉頭暈目眩, 耳畔轟鳴聲不斷, 心頭一陣陣發冷。

她對停藥後的身體狀況並非毫無預料, 可差到這般田地著實出乎她意料之外, 竟連一時半刻的清醒都支持不住。

她用最後的力氣躲開了蕭亦衍的手, 緊接著便人事不知了。

此後數日, 許迦葉就沒有全然清醒的時候, 昏昏沈沈間不知被灌了多少苦得要命湯藥下去, 每次恍惚間睜開眼,都能看見蕭亦衍睜著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望著她。

她張口欲罵, 可很快又沒了神志, 朦朧間能聽到蕭亦衍沙啞著嗓音求她快些醒來,這樣便能吃得下不那麽苦的丸藥了。

也許是那一句辱罵積攢了太久, 不吐不快, 許迦葉明明已不想再見蕭亦衍哪怕一眼,可徹底清醒過來時, 還是下意識地尋找他的身影。

守在榻邊的宮人見許迦葉醒了, 忙遞給她一杯溫水,又喚太醫來為她診脈, 低聲對她道:“陛下守了幾天幾夜,一刻鐘前驟有要務, 這才回宮,若陛下知道殿下醒了,想必也能放心了。”

許迦葉打量她幾眼:“你是宮裏的人?”

宮人恭敬地回道:“是,陛下說您府中的人未必盡心,命我們來伺候您。陛下還說人太多了會打擾您休息,因而其餘人皆在外間候著。”

許迦葉無力地闔上眼,瞧瞧這話說的,什麽叫“府中的人未必盡心”,他是擺明車馬要圍困她了。

急促的腳步聲傳來,董太醫疾步而來,入內行禮,又放緩了步子,輕手輕腳地上前為許迦葉診脈。

許迦葉沒有推拒,也沒有詢問自己的病情如何,只輕聲道了一句:“脈診過了,你們對他也有了交代,去把府中的飲冰喚過來,我要見她。”

宮人與董太醫面面相覷,他們做不了這個主啊,依陛下的意思,是要隔絕殿下與一切閑雜人等,不讓任何人打擾她養病。

恰在此時,蕭亦衍的貼身內侍蔣輝快步走了進來,見氣氛凝滯,許迦葉臉色也不大好,恭聲對許迦葉道:“已有人去向陛下稟報您醒來的消息了,您好生歇著,陛下定會快馬加鞭趕回來的。”

許迦葉沒想到蕭亦衍將蔣輝留下了,聽了他的話只當沒聽見,咳嗽了兩聲,勉強平覆呼吸,這才道:

“如今我連見府中的丫鬟都不能自專了嗎?幹脆把我鎖拿到獄裏去,省得為了看管我,還要耗這樣大的人力物力。禁軍、黑冰臺,一個都沒少,是也不是?”

蔣輝欲哭無淚,陛下走得也太不是時候了,這是他一個小小的內侍能應付得了的場面嗎?

他斟酌片刻,小心翼翼地回道:“殿下,您誤會陛下了,他也是憂心您的身體。您要見府中的哪一個丫鬟,我這就去把她給您尋來。”

若連個小丫鬟都不讓殿下見,她一氣之下把他給手刃了,陛下回來以後說不定還要怪他把殿下累著了,鞭他的屍,那他可真是比竇娥還冤。

許迦葉見蔣輝默認了禁軍與黑冰臺的存在,本就寒涼至極的一顆心霎時間如墜冰窟,說了“飲冰”二字,便闔眼不說話了。

待飲冰被召至榻邊,許迦葉揮退眾人,緩了口氣,以極輕的聲音道:“京城不能待了,當初籌謀好的出京線路如今還有幾條能用?”

飲冰回道:“兩條,但這兩條路都是您身體全盛之事才能走得通的。”

許迦葉雖有心思索脫身之法,奈何神志一片昏沈,渾渾噩噩間只略鋪謀定計,便頭昏腦脹,冷汗涔涔。

她忍著暈眩沈吟半晌,道:“書房中的《平蠻策》中夾著一張方子,你把其中的並頭蓮換成隕星草,趕制幾瓶丸藥出來給我,速度要快。”

這是張太醫的廢方,若勉強能用,她便不必做困獸之鬥了。

無論是先離開京師以圖來日還是立刻真刀真槍地和蕭亦衍幹上一場,總好過腦子身子沒一樣指望得上,躺在床上任人擺布。

飲冰恭敬領命而去。

只說了這麽一會兒話,許迦葉便覺得有些支撐不住了,眼前一陣陣發黑,冷汗浸濕了衣衫,她深吸幾口氣,竭力維持清醒。

她昏迷的時候只能吃些流食,如今雖半分食欲都沒有,但為了恢覆精力,並未拒絕蔣輝傳菜。

菜被擺至榻中央支起的小幾上,許迦葉沒有力氣起身,被人扶起來也坐不穩,拿筷子時手抖得厲害。

兩個宮人一個攙扶著她,另一個將飯菜餵到她嘴邊。

許迦葉艱難地吞咽著,過了大半個時辰,才吃下去一小碟菜和半碗米飯。

時近傍晚,蕭亦衍依舊不見蹤影,許迦葉起初松了口氣,漸漸地,心中卻升騰起不祥預感。

她擡眸望向一旁的蔣輝:“宮中到底有何要務?他臨走時,我半夢半醒,隱隱約約聽到他提到太後。”

其實她並未聽到,不過是在試探。

蔣輝聞言險些沒背過氣去,陛下命他們務必把嘴閉緊,將太後病重垂危一事死死瞞住,否則拿他們試問,他自己倒是仗著殿下昏迷什麽都敢往外說,如今讓他怎麽敷衍過去。

他囁嚅半晌,垂下頭低聲道:“太後身體無礙,陛下不過是例行探望。”

許迦葉定定地打量了蔣輝一陣子,見他神情游移,只覺身上的力氣仿佛轉瞬間被抽空了,哪裏還能吃得下飯。

她闔眸道:“好了,你們出去吧,我倦了,想歇一會兒。待會兒若是飲冰來了,直接放她進來。”

宮人們伺候著許迦葉漱了口,跟在蔣輝身後魚貫而出。

約莫過了半個時辰,就在許迦葉快要支持不住昏睡過去時,飲冰緩步入內,點燃了燈燭,將一個瓷瓶呈給許迦葉,恭聲道:“將軍,時間倉促,藥效未必上佳。”

許迦葉接過後打開瓷瓶,取出一顆嗅聞了一下,當機立斷吞入腹中:“無妨,藥效不夠那就多吃幾顆。”

一顆藥下肚,她立時便覺得身上松泛了不少,頭暈也緩解了許多。

她單臂支撐著身體從榻上坐了起來,略緩了一口氣,示意飲冰挨近一些,向她交代下一步計劃。

飲冰附耳過去,將許迦葉所言一一銘記於心。

許迦葉突然有些喘不上氣,停頓了一下。

飲冰略有所覺,微擡起眼,卻見許迦葉好不容易紅潤了一些的臉色變得比一開始還要慘白,心下一驚,連忙扶住她。

“您覺得身上如何,可有哪裏不適?”

許迦葉示意飲冰不要緊張,緩緩拂開她的手:“藥已經起效了。”

話應剛落,她心臟驟然一陣絞痛,還未覺察到喉間腥甜,鮮血便自口中噴湧而出,整個人栽倒了下去。

瓷瓶脫手,摔了個粉碎,藥丸滾落一地。

“阿葉!”蕭亦衍剛一進門便被這一幕當頭砸來,只覺得他的心連同他整個人也隨地上的碎瓷一寸寸崩裂。

他拖著傷腿撲至榻邊,一時間手足無措到不知該如何是好,他離了她身邊還不到兩個時辰,怎會如此?

他虛虛地將許迦葉環住,見她嘴唇翕動,似是有話要說,忙湊近她,為她拭去鬢邊的冷汗。

許迦葉氣若游絲,聲音卻浸了一層冰:“我要你發誓,絕不動我的人。”

蕭亦衍冷厲的眸光掃過飲冰,望向許迦葉時又瞬間柔和了下來:“我不會殺她。”

許迦葉蹙眉:“罰也不行。還有你的人,不要罰他們。”

他們若因此受罰,以後誰還敢冒著觸怒蕭亦衍的風險給她開口子?那她可真是連一星半點的自由也沒有了。

“好了,別說話了,閉上眼睛歇一會兒吧。”蕭亦衍扶著許迦葉躺在床上,吩咐飲冰去把太醫叫過來。

許迦葉緊攥著蕭亦衍的衣袖:“我要見太後。”

蕭亦衍怔了一瞬,很快就掩去了眸中的覆雜之色,輕握住許迦葉的手,放柔了聲線:“等你身體好一些了,我們一起去拜見母後。”

許迦葉的意識越來越混沌,終究支撐不住昏厥了過去。

蕭亦衍命董太醫上前為許迦葉診脈。

董太醫右手搭上許迦葉的脈搏,眉頭越蹙越緊,默然半晌,才蕭亦衍的目光逼視下艱難開口:“殿下萬不能再濫用藥物了,否則怕是性命堪憂。”

蕭亦衍心不住地往下沈,眉宇間的冷凝與戾氣愈來愈濃重:“朕把人交給你們,你們就是這樣伺候的?”

他鞋底狠狠碾過地上的碎瓷,簡直是一群廢物!

“蔣輝!”蕭亦衍寒聲道,見蔣輝瑟縮著挪了進來,愈發氣不打一處來,“下去領三十杖。”

他方才可沒有答應許迦葉不罰這些人,能留他們一命,已是他仁慈了。

蕭亦衍望向榻上虛弱得仿佛會被一陣風帶走的人,眸中暗沈一片。

他不會再離開她哪怕半步。

他絕不允許她拋下他。

再清醒時,許迦葉望見的不是熟悉的床頂,月白星紫色的雙層床幔外層綢緞,裏層薄紗,靠頭一側的那半邊被卷起懸於金鉤之上。

她楞怔地向外看去,蕭亦衍正目不轉睛地註視著她,玄衣上深不見底的黑似乎氤氳至他的眸底,神情再是溫柔也遮掩不去,令人望之便覺冰寒徹骨。

“這是何處?”她冷聲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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